
【曉荷·舊時光】那些年,在姥姥家的時光
小時候,記憶中總在姥姥家住。
我是農歷五月底出生的,正值一年中最熱的三伏天。當時,家庭條件比較差,別說空調了,就連電風扇都沒有,就算是有,也沒法用,因為當時村里還沒有通電呢。大概兩三歲的時候,村子里才通電,小時候還見過煤油燈呢。當時,堂屋爺爺奶奶住,爸媽和我三口人都在西屋住,后來有了妹妹,一家四口人就擠在那兩間屋子里。
母親說:“當時有你的時候,天天西墻曬的直燙人,月子里也不能出來見風,更不能洗頭,出了月子我頭上熱得全是毒瘡,洗頭水都變成了黃色的?!蹦赣H為了我真是受了大罪。
而且我家前后左右都有鄰居,院子里進不去一點兒風,每天晚上熱得睡不著,我當時小啊,不會說話只有天天晚上哭。母親每提起這段往事就哭笑不得。
“當時,你爸抱著你在臥室和客廳里來回走,就是哄不睡你,大半夜我們都困得受不了?!?br />
所謂的臥室和客廳,就是我家所有的房間。西屋就兩間,外面一間,里面一間,中間用竹笆隔開,竹笆后面放著母親的大衣柜,一張布簾隔開里屋和外屋,地面是用青磚鋪成的,一到下雨天,地上都潮的直冒水。而且晚上睡覺時,就聽到老鼠嘰嘰叫,時不時房頂上還會落下來蜈蚣一類的蟲子。不僅落蟲子還會落老鼠,記得小學時有次早上醒來發現枕頭邊有個黑色的小東西,揉揉眼睛仔細一看是一只小老鼠。嚇我一跳,趕緊喊父親幫我捏走。當時最怕的是下暴雨,有時下大了,房間墻角上就會滲水,父親常年不在家,母親也很擔心,只有等父親回來了,把房檐的瓦再上一遍。當時的生活和現在簡直是天壤之別,不過那年月卻是最難忘的歲月。
姥姥家在村頭靠著大路,路對面就是樹林子,就算是夏天也很涼快。小時候,我經常住在姥姥家。幾個月的時候,我在家老是熱得睡不著,晚上哇哇大哭,母親就帶著我去姥姥家住幾天。一到姥姥家我就不哭了,但是一回家就開始哭,鄰居就知道我回來了。
我滿月后,舅舅趕著小毛驢套著架子車,把母親和我接回姥姥家住幾天。我們那邊的風俗,孩子滿月后,娘家人會把閨女和外孫接回去住幾天,叫做“請滿月”。
說起來舅舅,母親說:“你舅上學不沾?。ú恍校?,小學五年級上了十年,每年級都要蹲級(留級),但是讓他訓牲口是把好手,把毛驢和羊訓得讓打滾就打滾,讓臥下就臥下?!惫@也算是一種本事吧。
姥姥把母親請回去,啥都不讓干。吃飯的時候,姥姥說:“小蛋兒睡著了,把他放床上你去吃飯吧?!?br />
母親說:“那不行,放床上讓老鼠咬了呢?!?br />
那年月,小孩子被老鼠咬是常事,有些小孩子因為大人疏忽,耳朵就被老鼠咬了,因為小孩子身上有奶香味啊,老鼠又多,很容易被老鼠咬。
姥姥笑著說:“那我給你抱著,你去吃飯吧?!?br />
后來,稍微大點兒,父親去給人家做油漆活的時候,我就跟著他去。有次,姥姥她們村有家人要娶媳婦,請父親去給他漆家具,父親也帶著我去了??粗赣H給人家漆家具,我也拿著刷子有樣學樣,往木頭上刷油漆,把新買的衣服上弄的全是油漆。大人們看到我渾身的油漆,都樂了。
晚上,父親回家的時候,姥姥說讓我在她家住一晚上,就讓父親自己回去了。
回到家,母親問:“小蛋兒呢?”
父親說:“咱媽讓他在那住幾天?!?br />
當晚,母親就翻來覆去睡不著,第二天一大早就去姥姥家了。姥姥看到母親這么早就來了,問母親怎么這么早就來了。母親說想我了,說著就開始哭起來了。
姥姥說:“讓小蛋兒在這住兩天,想著讓你清閑兩天,你這就哭起來了,算了,趕緊接走吧?!?br />
姥姥家鄰居看到母親哭了就逗母親:“樹榮哎,你咋才來???你媽把小蛋兒打得哭的哇哇叫,你在家都沒聽到嗎?”
母親一聽,哭得更傷心了。
鄰居看到母親這樣,趕緊說:“你媽疼還疼不來呢,咋會舍得打她外孫呢?”母親聽了又是哭又是笑的。
后來,長到三四歲也經常住在姥姥家。當時最喜歡的是跟著姥爺,姥姥說我就像姥爺的小尾巴,到哪都跟著。姥爺是個手藝人會的特別多,蓋房子、木工、編筐編席子、鉅缸鉅碗、燒梨(治療咽炎的偏方)、算賬、莊稼活就更不用說了。姥爺在我看來算是個全才,而且在他們村口碑特別好,誰家有個困難都會幫一把。因為會算賬,他年輕時還當過生產隊的會計。小時候在姥姥家,最愛玩的玩具一是姥爺的算盤,二是姥爺編筐時劈藤條的小鐮刀。
記憶中,整個冬天,姥爺都在編籮筐,當時我家的籮筐都是姥爺編好給我們的。冬天的時候,每次去姥姥家,一進門就看到姥爺在牲口屋里編籮筐。牲口屋是兩間房,里間喂牛,外間則放著一張床和各種農具。以前夜晚,偷牛賊比較多,所以人們都會睡在牲口屋里看牛。小時候喜歡看姥爺編籮筐,一進家門,姥爺會弄個火盆或者煤爐子放在那,讓我們趕緊烤烤火。那時候沒有空調,冬天取暖的方式就是烤火。我們就會邊烤火,邊看姥爺編籮筐。
當時,在姥姥家住著,每到秋天的時候就跟著姥爺去東地路溝里割藤條。姥爺忙著割藤條,我就在旁邊玩小鐮刀。也學著姥爺用小鐮刀劈條子,結果可想而知,一鐮刀砍就在了左手食指上。頃刻間,血流不止,姥爺趕緊抱著我去診所包扎。至今手指上仍留著一條長長的疤,每看到疤,也就想起了姥爺,可惜他已經離開二十多年了。
夏天收麥子的時候,每天晚上就跟著姥爺去場里看麥子。當時,傳說有人晚上趁著小孩子睡著的時候,剜小孩子的眼睛。所以,晚上在場里看麥子的時候,姥爺就讓我睡在里面,生怕夜里遇到剜眼賊了??磮龅囊雇?,看著天上的星星,聽著田野里的蟲鳴,總是能做個好夢。因為有姥爺在身旁,夢里沒有剜眼賊,只有白天追逐打鬧的快樂。
由于經常在姥姥家住,跟姥姥家鄰居小孩子成了好朋友。我們經常在一起玩,他比我大一歲,就經常跟著他到處跑著玩。夏天的時候,我們就去坑塘里逮魚,姥姥家后面就是大坑塘,里面常年有魚。由于水太深了,我們并不敢下水摸魚。就用玻璃罐頭瓶子做一個簡易的捕魚工具,用一塊塑料布封住瓶口,用繩子系緊,然后開一個小口,里面放一些饅頭屑。綁上一根長繩子,扔進坑里放一夜,第二天去撈,瓶子里會有一些小魚,屢試不爽。
秋天的時候,我們就去東地扒洋姜。當時東地屬于自留地,家家戶戶都會種些洋姜用來做腌菜,因為那年月一到冬天,蔬菜就很少了。而且就算是集上賣的有,也沒人舍得買菜吃,所以就會做些咸菜醬豆下飯。洋姜結的很多,我們拿著鏟子刨開一棵洋姜,就會扒出來一堆洋姜。有時被主人看到了,我們抱起洋姜,撒腿就跑,一口氣跑回家,滿頭大汗。哈哈……當時就是調皮,除了扒洋姜,還扒人家的紅薯,就地扒就地烤,吃完人人嘴上都是黑乎乎的。
那年月,冬天可比現在冷多了。而且一下雪,路邊溝子里都能下滿。雖然冷,但是小孩子玩的熱情不減,滾雪球、打雪仗、夠冰琉璃吃。下一夜,早上起來凍透了,坑塘里的冰層凍得非常厚,大早上起來哈著寒氣,我們就去坑塘里走冰。走之前,先拿著磚頭使勁往冰面上砸,看看夠不夠厚?!斑邸币宦?,冰面上只砸出了一個白印子,冰層一動不動。然后我們就大膽的往里走,邊走邊滑??犹翓|西約有百十米長,南北也有幾十米寬。我們走一段,不敢再往里面走,畢竟越往里走,冰層越薄,我們不敢冒險。要是“撲通”一下掉進冰眼里,可不是鬧著玩兒的。
當時,姥姥家喂的有豬。大豬關在豬圈里,小豬仔就在院子里跑著玩。有次,大人都出去了,就剩下我和表弟在家里,我們要是不上點兒勁調點兒皮也就不正常了。當時表弟還小,他就喜歡玩水,壓井那有一大盆水,他就在玩水,我也不管。我不知道哪來的靈感,開始彈火柴玩。拿出一根火柴,豎在火柴盒的擦火皮上,用左手大拇指摁著不倒,然后有右手食指彈飛,一根著火的火柴就飛出去了。這時看到,小豬仔在旁邊,突然靈機一動“要是往小豬身上彈火柴會怎么樣?”說干就干,就對著小豬彈火柴,火柴落在小豬背上,小豬被燒的哇哇叫亂跑。我就跟著小豬跑,邊跑邊彈火柴,小豬在院里被我嚇的到處亂撞。不一會兒,舅舅回來了,看到我在追豬,表弟在玩水,就逮著我們吵一頓,我才意識到自己的錯誤。小孩子嘛,玩起來就忘了一切了。
后來,再大些,上了學就很少住在姥姥家了。慢慢的,她們村的小伙伴,隨著年齡的增長也就慢慢失去了聯系。姥爺姥姥去世后,就更少去舅舅家了。而且現在,能出去打工的都出了,村里除了年紀大的老人也沒有什么人了。姥姥家旁邊原來的小樹林也都蓋上了樓房,東地的自留地也都蓋上了房子,姥姥原來住的東院從姥姥去世后再也沒住人了,我也很多年沒有去過了。
前段時間回老家,在舅舅家門口摘棗子,母親說:“你舅家東院種的棗樹更多,你去摘吧?!?br />
我心想:“這么多年沒住人了,真去摘棗子,心里還真瘆得慌?!庇谑蔷蜎]有去。
上學之前的童年的記憶,基本有一半都在姥姥家,姥姥姥爺的愛陪伴我度過了一個快樂的童年。那些年,在姥姥家的時光真令人懷念。這些美好的記憶,永遠會定格在我的腦海里,成為永恒。